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第7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哎,中午御厨那边不知道备了什么菜。”

  “指望不上,全是没滋没味的温水菜,我带了点水晶鹿脯,一会儿分你些。”

  进学的学生们七嘴八舌说着话,却忽然看到两个青衣小内侍站在游廊一侧,一个手里还捧着件深蓝色的大氅,他们腰牌上体仁宫三个字用朱砂色漆在紫檀木牌上,分外醒目。

  体仁宫正是皇上起居的宫殿,在那里当值的自然都是皇上信重的,他们全都压低了议论的声音,也不敢再抱怨,匆匆走过游廊,却全都不由自主关注着他们。

  却见其中一个小太监忽然面露喜色向前一步:“侯爷!”

  云祯原本正和朱绛说话,抬头看到,一怔,却认出来了对方:“青松、墨菊?”丁岱选了两个小太监在身边做徒弟,这两个之前还小,不敢到御前伺候,但却陪着从前进宫的云祯伺候过,想来如今三年过了,他们也都长大了些,已经正式进了体仁宫当值了。

  青松看他还记得他们,结结实实施了个端正的大礼,脸上笑开了花:“给侯爷问安了,陛下知道您今儿进学了,很是惦念,让您过去文昭殿一块用午膳。”

  云祯一怔,一旁墨菊已经抖开了手里捧着的大氅,替云祯披上系紧,那一片宝蓝色羽氅抖开光华灿烂,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  青松还在笑着道:“刚才听说皇上已让御膳房那边备下了极嫩的羊肉,侯爷请这边来。”

  云祯转头看向朱绛,朱绛连忙笑道:“你快去,我自去膳房好了。”他自然知道云祯自幼常常进宫,十分得皇帝宠爱,连忙推云祯过去。

  眼看着两个小太监紧着服侍云祯走远,远远还听到青松在介绍着:“暖房里新摘的头一茬的枸杞头,春韭,荠菜,皇上不让做成点心,说是您才病过,肠胃不好,且这些个开春正该吃新鲜的,全都等着您到了才开火,极清香脆嫩的,另外还有才贡进来的菌子、鸡枞,春笋……果子点心也都备上了您爱吃的……雪花蛋、奶樱桃……”

  才有人低声道:“这是哪家的?什么时候进了上书房的?看着面生,今儿见到还以为是新来的陪读。”

  “年少侯爷,自然是昭信侯了,之前有孝在身,所以没进学吧。”

  “昭信侯?姓什么?皇上倒是看重。”

  “云家,您在外不知道,他是才袭的爵,上一任的云侯爷尚了定襄长公主,定襄长公主掌着西北军。”这是个老练的,话只说一半,点到即止。

  在场进学的学生们虽然年幼,但都非富即贵,大多都被家里长辈指点过朝中局势,这下却都已恍然大悟,昭信侯才脱了孝,皇上自然是要以示荣宠,以定军心。

  有人轻轻嗤笑了声:“原来就是那个土匪公主啊。”

  一阵阵轻笑响起,朱绛听到有些不高兴,大声咳嗽了声,公子们侧目而视,见是定国公家的公子,全都熄了火。

  军中武将们大多上下一气,就算内里派系纷纭,在对待文臣上又都非常一致对外,皇上平定收付中原,那是千秋伟业,也因此这一代有功勋承爵的勋贵们出身草莽的不少,定襄长公主只不过是女子出身才更为醒目,但在这些武将前说土匪,那简直就是指着和尚说秃子差不多,定国公虽不足为虑,但这话传出去,无形中得罪的人可就多了。

  学生们都知趣地不再说话,前边出言无忌的那个公子暗自后悔,他的陪读连忙将话题岔开:“说起来刚才那蓝色的是什么毛?锦鸡吗?”

  “太没见识了,那是蓝孔雀毛,滇南进上的,贡品专供,市面上看不到的。”

  “啧,是我没见识了。”

  “这就稀罕了?我还见过白孔雀毛的,那才叫稀罕呢。”

  “白孔雀毛?白孔雀那可是祥瑞啊,很稀有吧。”

  “可不是吗?江南那边的拍卖行有一年拍卖过,一件就喊到了三万两银子。”

  “这么高!”

  “江南那边盐商那都是肥得流油,奢靡非凡……当年我去过一次江南……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公子们进了膳房内坐到膳桌前,看着没滋没味不温不火的宫中御膳,想起刚才那小太监说的上好的小羊肉,还有宫里暖房养出来的新鲜菜色来,越发觉得跟前颜色昏暗稀里糊涂的熏肉腌菜、白菜帮子看不顺眼来,全都不是个滋味。

  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姬怀素垂下眼眸,腰身笔挺,仪态优雅端正地用膳,仿佛刚才的一幕对他全无触动。

  文心殿是皇上没有大朝会时处理朝事的地方,后边暖阁里,御膳房大太监正盯着小内侍们摆膳,姬冰原则坐在龙椅上翻看着今日收上来的作业,当然专门拣了云祯那几张来看。

  满屏龙飞凤舞明显敷衍塞责的字才入眼,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就有些跳起来,心里想着守孝三年,这孩子无人管束,还真是得好好管一管了,正想着,却看到云祯已是被丁岱领了进来,跪下来老老实实行了礼,眼睛看到御案上的几张字,仿佛被烫到一般飞快挪开:“臣见过皇上……”行礼的声音也小声了许多。

  看来是心里有数自己写的不行,姬冰原了然,看他蔫头耷脑的,待要说他几句,却又想起听到暖阁里小内侍们忙着摆膳的声音,想着这孩子心里有事一会儿用膳怕要存食,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:“字写得还过得去,看来孝□□课也还没怎么丢。”

  云祯一颗高高吊起的心陡然落回了实处,眉目瞬间平展了,嘴上还是老老实实认了错:“臣今儿看到是梅大学士,以为他不太讲究,没认真写……”

  姬冰原忍俊不禁,却又喜欢他这在他跟前无拘无束的小心思,笑道:“用膳去吧,一会儿下午是骑射?你身子没好,也就不必去了,等骑射后的讲习课再去。”

  他起了身,下来携着云祯的手拉他用膳,但一握云祯的手他就微微一怔,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,带着云祯入了座,开始用膳。

  虽说食不言寝不语,但去了心理负担的云祯心情舒畅,他自幼时常进宫,和皇上一块用膳也是常事,并不觉得拘泥,加上膳房这边又用了心,几样春菜做得极为精致用心,春韭用蛋配来炒的,加了点虾皮,枸杞头烫得鲜嫩青翠,春笋加了咸肉、鲜肉煮的极鲜美的汤,更不要说那极好的羊肉变着花样做了几样菜,甚至还烤了一碟羊排,香极了。

  他夹着羊肉蘸着作料,一口一口吃得又快又开心,完完全全投入在了这美食之中。

  姬冰原生活俭素,于这饮食口欲上并无多大要求,今日看着云祯这吃得开心的样子,仿佛味道也好了许多,不由也吃得比平日多了一些。丁岱在一旁看着暗喜,也不顾规矩,悄悄又多给姬冰原盛了碗羊汤,姬冰原转头看了他一眼,却仍是饮尽了那碗汤。

  两人用完膳,姬冰原便起来带着云祯到御花园的游廊里头散步消失,一边道:“听说园子里腊梅开得好,我们倒是可以去赏一赏。”

  云祯摇头道:“外边风大,皇上您腿有旧伤,咱们还是就在暖阁里头散散食就好。”

  姬冰原一怔,自己左腿是有一道贯穿箭伤,当年战场上留下的纪念。

  虽已愈合多年,但天气变化仍然时时隐隐疼,但他极少对外说过,料想御医也没这胆子对外泄露医案,想来这孩子从小在自己身边有印象,又或者是义姐说过的,但无论如何,有人这样毫不遮掩单纯的关心他,这对他实在是已经很久没有的感觉。

  自他登基后,无人再敢窥伺帝踪,关心帝躯。

  他打量着云祯,少年身躯才刚刚长成,稍显单薄,还是一副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,但也就这样更显出这份关怀纯然的发自内心,未经造作。

  他点了点头,让丁岱拿了棋子来:“那就打打双陆罢了。”

  云祯喜悦地摆棋,拿了骰子在手里摇着:“只要不用去上课,做什么都好。”

  这下连一旁伺候着的青松墨菊都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