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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黛第23节(1 / 2)





  闻人羽酒后微醺,躺在苏长青的床上摇着扇子犯瞌睡。

  他看苏长青喝着那三文钱一两的茶叶,忍不住旧事重提,“你说你,放着京城的富贵日子不过,非要赖在这荒山野岭上吃苦受累,给郑云涛当跑腿的,你这究竟是何苦?”

  苏长青今日略饮两杯,口中艰涩,如今茶水润嗓方觉头脑清明,对于闻人羽回回要问的事,他照旧是敷衍,“京城本就与我无关,况九华山乃中原六大派之首,并非你口中所说‘荒山野岭’,且郑云涛既是我授业恩师,也是你师父。”

  “就会跟我顶真。”闻人羽张开手臂仰,躺得四仰八叉,全然不是贵公子做派,“今日随小师妹一道过来的那个李姑娘,你知道底细?”

  “怎么?”苏长青放下茶杯,皱眉看向闻人羽,“你认识?”

  “不认识。”

  闻人羽一把折扇打开又合拢,手上绕一圈复又打开,露出梅花扇面,上书“踏雪寻梅”四字,他长叹一声,闭上眼似乎要睡。

  隔了许久,等苏长青的茶都要凉透,才等到闻人羽开口说:“我与这位李姑娘,仿佛在哪里见过,细想起来却没了印象。”

  苏长青只当他风流病又犯,见着漂亮姑娘便都觉着似曾相识。

 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,柳黛生着这样一张脸,此生只怕注定不会太平。

  连他都替柳黛发愁。

  闻人羽却说:“我见过她,对,我见过她!”

  他猛然坐起身,惊梦一般瞪着苏长青。

  第30章 九华山30 “我的狗,当然只有我打得……

  九华山 30

  “三月初五, 侍郎府,是她!”

  一声惊呼,闻人羽脸上先是欣喜, 后是凝重,犹如算命人参破天机,悲喜交叠。

  而苏长青显然还未参透, 弄不明白这位旧友为何两眼放光,口中唱念, 似菩提坐化。

  闻人羽激动地跳起来,两步便跨到苏长青身边, 一双手撑住桌面,身子前倾, 一双眼死死锁住苏长青,“你不记得了?三月初五夜里, 侍郎府失窃,丢了到手的《十三梦华》。”

  “这个我自然记得。”

  “就是她!当夜与我交手的就是她!我记得那双眼睛, 记得那背影、那身形,我记得……”他脑中混乱,那夜与飞贼交手的画面一帧又一帧往上涌, 这一副还未看清,下一张就已经被一只大手拍到眼前, 简直应接不暇。

  闻人羽转过身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来回踱步,一时抱头一时敲扇,焦灼亢奋溢于言表, “我与她交手,十招之后我就知道赢不了,不过是想拖时间等东厂的后援, 但她身子虽小,力道却半分不弱,挽花似的三刀从天而降,要不是我避得快,恐怕如今已没机会与你对谈。但她留给我背上那一刀已经足够狠,害得我足足两个月没下床。”

  “不可能。”苏长青答得斩钉截铁,“我仔细探查过,她周身无一丝内力,行走坐卧都与常人无异。”

  “你敢保证自己绝不会出错?”

  苏长青徐徐说道:“不单是我,隐月教、我师父师娘,哪一个没有仔仔细细查过她?就连我师娘……罢了,我一个人确实有可能出错,但所有人都看错?师弟,你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多大?”

  “很大。”闻人羽亦笃信自己的记忆与直觉,定定道,“那个李姑娘,你与她一道上路,难道从没起过疑心?我不信有人能装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抓,苏长青,你仔仔细细想一遍,难道她身上当真没有可疑之处?”

  他从未起过疑心吗?

  这句话问得苏长青哑然失言。

  扪心自问,这一路走来他从不曾对柳黛有过戒备之心?

  是从何时起?

  是在万神殿的意外相逢,怀疑她如何能从神秘人与月江停的恶斗当中全身而退?

  还是在灵云山下,他制住谢端阳之后突然遇袭?那夜直到他昏厥之前都未察觉到第四人的气息,何时他的功力退步如此之快,连危险就在近前都浑然不觉?

  可她自小养在深闺不假,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假,那为何师娘要将她困死在九华山,或者说是慢慢病死在此。

  柳黛的身份成为一团乱麻,解不开理不清,更有闻人羽横空跳出来捣乱,只差在他面前指天誓日,那“李姑娘”定是妖孽所化,会七七四十九变幻之术,迷惑人心。

  即便她是妖,他也不是懦弱无知的白面书生。

  苏长青抬臂做了个下压的手势,沉声说:“你先静一静,万事从长计议。”

  闻人羽却道:“她等的就是你的从长计议,等时机一到,她大开杀戒,血洗你九华山也说不定。”

  “此处并非山野,柳……那姑娘身娇体弱,心地纯良。师弟,是你多虑了。”

  苏长青油盐不进,闻人羽气结,再度躺倒在床上,望着床顶呼哧呼哧喘气,“朽木不可雕也,你就是一榆木疙瘩,迟早死在女人手上。”

  “我不近她,缘何会死?倒是师弟你流连花丛,当多加小心才是。”榆木疙瘩讽扎起人来一样血淋淋,一句话把闻人羽扎得无力反抗,他说不出话来,只剩独自伤心。

  夕阳西下,郑彤累得满身汗,带着一个时辰满山乱跑的成果——一笼子吉吉鸟,以及一头黏糊糊的长发,与柳黛手拉手一道往落霞馆去。

  柳黛手上捧着满满一束深红色小花,花呈六瓣,一片片懒懒向外伸展,里三层,外三层,一支怕能生出三四十朵,一串串一蓬蓬像倒挂的风铃,层层叠叠,挨挨挤挤,热闹得很。

  郑彤抢先一步,在柳黛身前倒退着走,“你采这些花做什么?我娘说过,这血月草有毒,小时候从不许我碰。”

  “你也说是小时候,现如今既无人看管,可见花粉无碍,毒在根茎,只要不拿来吃便没有危险。”

  “你好聪明,确实是汁液有毒,但毒性不强,那些吉吉鸟都以花粉为食,因此才在九华山上安家落户。”郑彤从柳黛手上抽出一支血月草,捏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玩。

  柳黛问:“这花……山上原本没有?”

  “是呀。”郑彤一面走一面将花瓣拆散了扔个满地,“是我娘喜欢这花,我爹才特地找人从南边移种到后山,唉……这世上如我爹一般的好男人可不多了,打着灯笼都不找不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