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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(1 / 2)





  萧少卿漫不经心地笑:“听说洛都白马寺闻名天下,本王心中向往,今日有时间,正可去走一走。”

  洛都白马寺位在城北邙山,一众寺庙殿阁筑于山峰之颠,紫气缭绕,钟声嗡鸣,檀香漫溢披靡,浸透了邙山上的一草一木。皇室行宫“明光清舍”建于白马寺之侧,夭绍此行是去见北朝太后的慈驾,马车未在白马寺停留,匆匆掠过之际,只望见飘逸的飞檐雕甍间,阳光净洒,殿宇圣洁,处处皆透着佛门之地的无上庄严。

  马车驶入行宫的偏门,直至太后所歇的宫殿前。夭绍刚走下马车,便见殿门间暗青衣袂一闪,日光下,有苗条纤柔的身影飘然而来。

  “茜虞姑姑,东朝的豫章郡王和明嘉郡主到了。”内侍禀道。

  茜虞屈膝行礼:“见过郡王、郡主。”

  “不敢,姑姑请起。”夭绍揣度她的身份,自知她必是裴太后的近身女官,不敢大意,忙托起她的双臂。

  茜虞微笑道:“太后在后山亭中,两位请随我来。”

  绕过宫殿,穿过狭长崎岖的山道,才见空谷间溪涧清澈,水畔建亭。亭中有女子手持书卷端坐榻上,凤袍华裘,仪态万千。几个侍女远远地站在亭外,风卷裙裾,静立不动。

  谷外是初冬之寒,谷间却是清风和缓,宛有春意。

  “太后,郡王和郡主来了。”茜虞上前说道。

  亭中女子这才放下书卷,美目飘飞,轻轻瞥过夭绍和萧少卿脸上,微微叹道,“好一对神仙般的璧人。”

  萧少卿和夭绍俯身而拜,裴媛君扬起衣袖让两人起身,又打量他们片刻,才柔声笑道:“哀家听说二位送亲北上之前,刚在东朝定了婚约。难怪说今日哀家不过招郡主前来聊聊,郡王便如此地不放心,要亲自护送了。”

  她的话语伴着山间溪流的潺潺声,柔软冷冽,竟不乏江左的雅音。

  夭绍在她的话语下怔了一瞬,才迷迷糊糊记起自己和萧少卿的亲事,咬唇垂首,没有出声。

  萧少卿见她脸颊淡染明霞之色,眸间不禁轻晃过一丝笑意,揖手对裴媛君道:“太后见笑了,少卿其实早就听闻洛都山水秀美绝伦,今日初至洛都,难免想四下走走。邙山白马寺驰名天下,少卿心存敬仰,想借着送夭绍来此的机会能顺道瞻仰佛家圣地,倒也不失为美事一件。”

  裴媛君笑道:“郡王好口才,哀家记得往日在江左时,你父王却是个刻板寡言的,这点他断断不如你。”

  萧少卿忙道:“不敢。”

  裴媛君这才将眼光移向夭绍,微笑道:“郡主能否上前一叙?”

  “是,太后。”夭绍轻步上前,静立于裴媛君身旁。

  裴媛君拉起她的手,将那纤细洁白的指尖于掌中细细观赏,叹道:“如此柔软的手怎么能写出那么有力的字呢?”她拿起方才那卷书,摊在石桌上,一笑:“郡主,这可是你的字迹?”

  夭绍望了一眼,有些讶异:“的确是明嘉去年所书,不过……这份札记怎会在太后这里?”

  “哀家想要,便自然会有,”裴媛君眸波流动,笑颜间的华韵清美至极,微笑道,“这几日我在白马寺为皇帝大婚祈福,念经千遍、抄经百遍以奉佛祖。郡主书法如此了得,可愿为哀家分担一二?”

  “自然愿意,”夭绍道,“陛下是与我阿姐大婚,夭绍责无旁贷。”

  裴媛君颔首:“那就好。这几日你且住在行宫,抄经一事也不急,待哀家晚上再和你细说。”她回眸看了看萧少卿,笑道:“郡王不可白来山中一趟,茜虞,你差人先领着郡主和郡王四处走走罢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等夭绍二人的身影渐逝山道间,裴媛君接过茜虞递来的茶盏,对着热气蒸腾的茶汤轻轻吹气,问道:“你看,她像那人么?”

  茜虞低头理着衣袖,笑道:“这么多年,谢公子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。郡主貌美质佳,眉眼间许还是多像陵容公主一些吧。”

  “是吗?”裴媛君淡淡一笑,“你若是说她像谢攸多些,哀家今晚说不定会让她抄千遍经书的。”

  “百遍也够多了,”茜虞忍不住问,“离祈福之礼不过短短四日,郡主能抄的完么?”

  裴媛君笑声轻细:“谁知道呢。”她抬头望了望天宇,碧霄澄澈,万里无云。她一眼看去了极高处,悠远的九天之外,她恍惚还能看到那月下执手相望、脉脉情深的二人。心底紧紧一痛,那样的怅然竟丝毫不减于当年之苦。

  凉风吹过亭中,遍体生寒,裴媛君忽觉懒洋洋地浑身乏力,正待起身回宫,却有内侍从山外疾步而来,托举着一卷帛书递上:“太后,萦郡主自华清宫来了信。”

  茜虞接过,呈给裴媛君。裴媛君看罢书信,秀眉微蹙,许久不语。

  茜虞不放心道:“太后,萦郡主所为何事?”

  “这丫头可真倔,关了她一年,对国卿竟还是不肯死心,”裴媛君摇了摇头,“也罢,皇帝大婚之前,找人将萦儿自华清宫接回来。”

  茜虞满是忧虑道:“裴氏和慕容氏水火不容,萦郡主怎么就看不明白呢?”

  “有了情和迷恋,是会迷茫的……”裴媛君却有着感同身受的经历,回味往昔,不禁幽然长叹。

  出了行宫,萧少卿便命引路的侍女退下,与夭绍信步闲走。一路穿行高低错落的佛殿僧舍,两人兜兜转转,不觉来到寺后的幽谷。谷中青岩间曲水引流,汀渚上白鹭翩翩拍翅,见到来人也不怯怕躲闪,悠然迈步水边。

  几乎一日双腿未歇,夭绍不免疲累,坐在水边石上歇息。萧少卿负手站在一旁,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清流。

  “你不回去吗?”夭绍看看天色,提醒他,“你晚上还要赴北朝四位辅臣的宴。”

  “不急,”萧少卿望了她一眼,说道,“倒是那百遍经书,你怎么就答应了?若到时抄不完,祈福之礼不能进行怎么办?”

  “裴太后说是为阿姐祈福,我能不应下?”夭绍笑意盈盈,似是满不在乎,“再说了,百遍经书而已,以前婆婆也经常罚我,那些经书我在东朝就抄出绝妙的法子来了。你放心吧。”

  “放心?”萧少卿在她的笑容下霎那失神,低声喃喃道,“我放心不下。”

  “嗯?”夭绍没有听清。

  萧少卿却不再出声,脸上笑意愈发地风清云淡,转眸看着水上白鹭。

  幽谷深深,佛香霰淡,禅声缈缈自虚空而来,带着洗澈心灵的安宁平和。两人对着粼粼水光,默默无语,感受着周遭雍容祥静的佛家气度,一时神明心清。

  “豫章郡王,今日不发疯了么”不屑肆意的笑声凌空而至,仿佛魔音下降,煞是破坏气氛。

  萧少卿皱眉回首,青岩下,慕容子野一贯的绯袍白裘,衣袂上绣满了桃花瑞枝。阳光一照,那张扬的衣饰衬着那张妖娆的面容,端的是无比闪耀。萧少卿刹那只觉眼前此人着实刺眼,不由冷声一笑:“不伦不类。”

  “什么?”慕容子野瞪眼。

  “他是说你今日穿的衣服太过艳丽,太过招摇,于佛门圣地而言,有些不伦不类、不三不四。”优雅自若的笑声自青岩后传来,有白衣公子慢步而至,眼眸顾盼,满怀兴致地来回打量二人的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