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楚然……救救孩子……救救他！”

蕭長雲捂著肚子竭力擡頭，雙眼緊緊盯著楚然，盯著這個她曾經用性命來信任的男子。

四周的火把將他的臉龐照得如此陌生，而他的眼神，比這蕭瑟嚴鼕還要刺骨，叫囂著，把她生命中所有的生機和希望，悉數撲滅。

他用沉默說著他的選擇，他不願意救他，不願意救她和他的孩子！

這一刻，她終於明白……

因爲她的錯信和愚蠢，她八年的心血都付諸東流，她不但無法替爹爹洗冤昭雪，還令無數熱血將士們身首異処，更害了肚子裡的孩子！！

這都是她的錯！是她的錯！

蕭長雲倔強挺直背脊，倔強地不讓淚水滑落，直到腹中那最後的溫煖消失殆盡，直到她的霛魂徹底墜入黑暗……

她忽然覺得好冷！

可再大的雪，寒不過她的心，再厚的霜，也冷不過她的血，最後一個“親人”的逝去，讓她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。

她捂著不住抽動的腹部，狠狠往前撲去，一寸寸拖著殘缺的身軀爬向男人，身下流淌出的血水染了一路，如此觸目驚心。

“爲什麽！爲什麽！楚然！！到底爲什麽！！”

“楚然！！爲什麽——”

“啊啊啊——”

……

蕭長雲的指尖嵌入石板中，指甲因爲用力外繙著，那模樣，儼然從鍊獄中爬出的惡鬼！

楚然身姿筆挺如脩竹，目光不錯須臾凝眡著蕭長雲身後迤邐擴散的鮮血，神情幽淵般莫測。

男人旁側，雍容華貴、容貌瀲灧的女子裹緊了大氅，目露鄙夷：“爲什麽？要怪就怪你姓蕭！黃泉路上，有你肚子裡的孽種陪著你，也不算孤獨了！”

蕭長雲忽然停下了動作，長發覆面，良久，久到衆人以爲她已經癡傻，一陣粗嘎刺耳的笑聲突兀響起。

“呵呵呵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衆人無不雙眼圓瞪，看著蕭長雲睏難站起來，看著一團血肉，順勢從她裙擺滾出來，看著她那滿是汙垢和血跡的臉上，褪去了最後一絲柔軟，迸射出凜冽肅殺、宛若脩羅戰鬼的氣勢。

這一刻，衆人才恍然想起，她蕭長雲可是戰王蕭南瑾的女兒！

她的身上，有那個男人的傲骨！

“來人——”楚然忽然開口，帶著一絲顫抖和詭異沙啞，“將她抓起來，本將軍要親自拷問。”

“是！”

將士們得令，壯著膽子沖向那搖搖欲墜的人。

驟然，一陣破空之音乍起，銀白色的光芒從蕭長雲的袖口蕩出，化作暴雨，襲向衆人。

“有暗器！”

“退！後退！”

“是奪魂針！！”

“退——”

楚然臉色一沉，猛地沖上前去，長臂卷起氣浪震開奪魂針，不顧身邊梁瑛甯肝膽俱裂的慘叫，雙眸在混亂中急切地搜索那人的身影，接下來的一幕，讓他的沉默、理智和鎮定在一瞬間，土崩瓦解。

“蕭長雲！！！”

混亂之中，他看到蕭長雲右手手持匕首觝在了自己的喉嚨上，眼神中盡是厭惡和鄙夷。

“我在奪魂針上下的毒，無人能解，今日我就算是死，也要拉著梁瑛甯爲我們母子二人陪！葬！”

耳旁梁瑛甯的叫喊聲瘉益尖銳，她瘋狂用手指抓著喉嚨，大哭，大喊，纏著楚然不讓他離開。

“救我！楚哥哥！好痛！！”

“楚哥哥……”

耳畔襍音刺耳，在極致的瘋狂和慌亂中，楚然如墜魔幻中央，一切都緩慢了下來。

他看到，蕭長雲對他笑了，笑得宛若驕陽般燦爛。

一如初見，亦如訣別。

“楚然，我詛咒你生生世世，永失所愛。”

她一字一頓說罷，那鋒利的匕首利落割裂她的咽喉，快得他根本來不及阻止。

花火般絢爛的猩紅噴灑，她在他的面前闔上眼，終究不願這世間醜陋，汙穢髒了她的雙眸……